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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不曾记恨

3213 字
2015.09.22

被他这么一说,乔菱这才回想起了自己的确曾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却感觉像是在回忆上辈子的事情一样,那样的遥远。

呆愣了许久之后,乔菱才终忍不住又深吸一口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复宇则像是陷入了思绪的泥潭中一般,那恍惚的视线越发似是被蒙上了一团迷雾似的,开始透着一层捉摸不透的情绪,抬眼凝视着乔菱:“当时我就在想啊,假如我的师傅,曾经也是如你这般想的话,那么我所经历的一切,大概也会因此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吧……”

乔菱察觉出他的眸光微微一闪,似是掠过一丝凄凉之色,自己的这个心也不由跟着提了上来。

没想到曾经那个运筹帷幄的万妖王,也会显露出如此神伤之色,倒也的确令乔菱有些意外。

今晚的他太不像他,而今晚的她,却在不停的逼着自己,恢复平日里的理性。

乔菱深吸一口气,将目光从他那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眸中移开来,随后清了清嗓子道:“怎么?你师傅当年是为了大义,牺牲了你么?”

复宇心头一触,却并没有回答什么,而是低头又再次将那酒杯满上,杯中之酒喝完后,他则干脆仰头将手中酒坛临空一拎,便肆意狂饮起来。

乔菱则有些拘谨地坐在对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目视着他的这般举动,心底一边在暗自筹谋着什么,一边又在余光中不停扫视着什么。

半响之后,复宇便将手中的空酒坛“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擦了擦嘴笑道:“你跟她有一点有些相似的是,就是总喜欢说许多的大道理,不过,却都是我完全不明白的东西……”

“哦?是么?”乔菱也忍不住低头思索了一番,随后问道:“例如呢?”

复宇那棱角分明的清俊面庞不由泛出了一丝红晕,他则随手接过一片恰于眼前飘零的落叶,细细打量道:“你可知,这天地间,花叶为何年年凋零么?”

花叶为何年年凋零?

乔菱略微一愣,未曾想到他竟会问这样的问题,只得低头考虑了许久后,认真答道:“我想,这应当是大自然的选择吧……”

怎知他却又继续自言自语般的问:“是啊,明明终究是逃不过凋零的命运,却为何依旧这般执着的年年生长盛开,日复一日的努力,却又日复一日的残败,它最终又是得到了什么?”

乔菱心头不由一动,突然忍不住生出了些许异样之感。

是啊……生命……

关于生命的意义……对于一个死过一次而又重生异界的人来说,乔菱应该才是最有资格去谈论它的人吧?

虽然与这个世界动不动就活了千百年的仙人,亦或者是动不动就拥有不死之身的妖魔来说,她的那短短的人生根本不值得一提,可是有时候,并不一定活得久了,一些东西就能够看得通透的,有的时候,正是因为活得不够久,才能够因此而保持曾经的本心。

沉默了半响后,乔菱不由深吸一口气道:“我觉得,生命之所以被称之为生命,重要的并非是它得到了什么,而是留下了什么。”

“哦?留下了什么?”复宇不由讶异,再次抬眼看向她。

她点点头:“一草一木虽都免不了凋零的命运,但它繁盛时所留下的嫣然姿态,却为深秋增添了万般美景,而它凋零后的腐败身躯亦是化作泥土,为来年的繁盛留下了万般可能,因此它短暂的生命并非算是虚度。”

复宇似是被她的话语触碰到了内心柔软的深处,不禁笑道:“你似乎对生命有着独到的见解呢。”

乔菱却也不由苦笑一声:“大概是因为我从很早以前,也就有这样的疑问吧……”

复宇不由追问:“什么疑惑?”

“既然人生短暂,终免不了一死,那早死与晚死又有何区别?”

他止不住轻挑眉间:“然后你的答案呢?”

乔菱微顿了半响,随后抬头寻思着坚定而答:“的确,人活着终究免不了一死,无论是功成名就还是碌碌无文,人生短暂生命脆弱,然而从古至今,那么多的人走过的道路却都不尽相同,尽管结局注定可是过程却可以千变万化,而往往重要而宝贵的恰巧是那些无法体验第二次的过程,因此我们之所以活着,是为了证明我们曾经活过,曾经在这个世上留下了痕迹,而这样的痕迹并不会因我们的逝去而消失不见,反而是活在他人的记忆中、活在后代的血液里,永远永远的循环往复,就似枫叶一般,尽管会凋零落败,然而却依旧无碍于来年繁茂盛开。”

“是么?这便是它存在的理由么……”

他轻笑一声,似是醍醐灌顶,被她一语点醒,终于顷刻释然,低头苦涩的笑容却是在嘲笑自己竟输给了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丫头。

乔菱察觉到了他语气的异样,也察觉出了他此刻已然变得既然不同的神色,感觉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多少也是令她的心头有些触动,心中不由产生出了一丝迟疑,回想起之前他与他师傅的那些传闻,便忍不住试探着道:“既然……你那么在意你的师傅,那你为何不听你师傅所言……回归正道呢?只要你肯回心转意,不再祸害苍生,那么……”

怎知她话还没说完,却被他一声仰天大笑给打断了来。

“哈哈哈!天下苍生?”复宇忍着笑怜悯的看向她:“只可惜说这些话的人,却大部分都是衣冠禽兽罢了。”

乔菱迟疑着看向他:“你……说什么呢?”

复宇又好似清醒了半分,神色不由一沉,眉宇间又恢复了一丝往日的凌厉:“就拿你们紫宵宗来说吧,你以为你们那个掌门就是什么好东西了么?”

乔菱心头蓦然一紧,却仅是沉默着注视着他,脑子里回想着的,是上次关于掌门的那些秘闻传说,以及那次自己矢口将其说出时那掌门清微的反应,其实当时的乔菱也是有所察觉的,但是却也并不愿多想,只因她并不希望将很多东西太过剖析得清清楚楚,那样太过清醒,反而并非是一件好事。

乔菱犹豫了半响后,便深吸一口气道:“那又怎样?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像是圣人一样白璧无瑕的,只要他所作所为的言行没有太大偏差,能够将功抵过,那就应当辩证的去看待他们。”

“辩证?”复宇眉头不由一紧,带着半分困惑地看向她。

乔菱这才忍不住轻咳一声,继续解释道:“就是说……很多事情很多的人,会要分很多的面去看待,而不是一沉不变的,只要不偏离了大局正轨,那也算是没有大错了。”

复宇思索了半响,随后又嗤笑着挑了挑眉道:“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等事情真正发生在你身上时,倒看看你是否还能这般自如应对了?”

乔菱蹙眉看向他,不甘心着道:“那就拿我身边发生的事情来举例好了。”她咬着牙,寻思了半响后,便清了清嗓子亮声道:“例如,那个凝芝长老,她虽然一直对我都不太好,而且也有处处都与我针锋相对的嫌疑,甚至还曾经想要亲手杀了我,但是我却并不会因此而记恨她。”

“哦?为何?”复宇似是燃起了兴趣。

乔菱站起身来,开始踏着那满地的落叶,于面前来回踱步道:“因为我知道她之所以会这么做,的确是为了大义着想,是为了我师傅,也是为了紫宵宗着想,所以,若是换做是我站在她那个位置,便也会去做同样的抉择。”

乔菱本是理所当然,不假思索的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原以为能够令他有所动容,怎知却换来了复宇那一声突兀爽朗的笑声来,引得她心生不悦。

“你笑什么?”乔菱有些恼怒地回看向他。

复宇却压低着声音,强忍着笑道:“知道我为什么看不惯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么?就是因为你们总喜欢把自己的私欲冠冕堂皇的伪装成一个所谓的大义,然后吹着号角肆无忌惮的在所有人面前宣扬,好以此展示你们的高人一等。”

乔菱一听,霎时犹如被羞辱了一般,立马冲红着脸直跺脚:“你胡说!”

“我胡说?”复宇凑近过去,用着那微醺的目光,挑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要不要我来给你分析一下?”

乔菱咬着牙没有说话,复宇却也不待她说什么,自己则踱着步子,缓缓而道:“那个凝芝,之所以是想要针对你,是因为她一直想要成为慕长枫的徒弟而不得,所以她是在嫉妒你,而她之所以会想要替你包庇你怀有妖胎的事实,则是为了顾全慕长枫的颜面罢了,对了,那她为什么又要这么在意慕长枫呢?”复宇语调微微一沉,突然拉长着声音道:“则是因为她一直都在爱慕着他罢了。”

“什……什么?!”乔菱蓦然一惊,头顶似是被一盆凉水浇过,可还未待她来得及去消化他此刻突然扔出来的这枚重磅炸弹时,复宇那低沉个带着戏谑的声音又再一次缓缓响起。

“而至于你,又为何不会去记恨责怪她呢?”复宇眸光微微一敛,语调似乎不觉一颤,随即凑近到她面前,低垂着头,于她耳畔一字一句地轻声着道:“因为她所做的一切皆是在帮助慕长枫的,而你也是因为爱慕着慕长枫,所以便将他的一切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因此你才不会记恨,反而还会感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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